[00:00:00] 第47集最好的道理。
[00:08:00] 赤水城范式高楼已是人去楼空，
[00:14:00] 门外街上再无车水马龙的盛况。
[00:18:00] 范燕作为范氏的主人站在楼下，
[00:22:00] 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00:25:00] 经历了一系列羞辱和恐吓，
[00:28:00] 崔东山对范燕来说就像一场人生的大雪，
[00:32:00] 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
[00:35:00] 这一天，
[00:37:00] 范燕又觐见那个白衣少年，
[00:40:00] 两人一起凭栏赏景，
[00:43:00] 崔东山一个蹦跳飘落，
[00:45:00] 坐在栏杆上，
[00:47:00] 开始说起了让范燕心惊胆战的肺腑之言。
[00:54:00] 无知是一种很舒服很幸福的状态，
[00:59:00]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幸运，
[01:02:00]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幸，
[01:04:00] 受着便是。
[01:05:00] 熬得过去呢，
[01:07:00] 还是一条好汉，
[01:09:00] 熬不过去呢，
[01:10:00] 就骂骂老天爷。
[01:13:00] 我偶尔还挺羡慕这种状态的。
[01:17:00] 我曾经与自己的第一位先生远游四方。
[01:21:00] 有次去逛街边书寺，
[01:23:00] 遇上了3位年轻的读书人，
[01:27:00] 一个出生士族，
[01:29:00] 一个贫苦出身，
[01:31:00] 一个虽然穿着朴素，
[01:34:00] 瞧着还算儒雅风流。
[01:38:00] 3人都是参加州城乡试的士子。
[01:41:00] 当时有位妙龄女子待在那边找书看。
[01:46:00] 有钱的书生呢？
[01:49:00] 想要吸引漂亮女子的注意力，
[01:51:00] 便随手抽出一本书籍开始夸夸其谈。
[01:56:00] 没钱的书生唯唯诺诺，
[02:00:00] 书四掌柜是一位落魄文人，
[02:04:00] 忍了半天，
[02:05:00] 最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02:09:00] 便说了几句，
[02:11:00] 结果呀，
[02:12:00] 给有钱书生指着鼻子说，
[02:15:00] 我出身俊旺大族，
[02:18:00] 家学渊源，
[02:19:00] 自幼就有名师授业。
[02:22:00] 诸子百家学问，
[02:24:00] 我早早都看遍了，
[02:26:00] 还需要你来教我做人的道理，
[02:31:00] 你算个什么东西？
[02:34:00] 我那个穷酸先生啊，
[02:37:00] 就当起了和事佬。
[02:40:00] 没办法。
[02:41:00] 他这辈子最喜欢在小事上倒教，
[02:46:00] 总觉得人人都没那么错，
[02:48:00] 就算有错都是可以改的。
[02:52:00] 他就一边劝说掌柜莫之气，
[02:56:00] 道理那么多，
[02:58:00] 谁都有，
[03:00:00] 然后一边伸手轻轻按下那世子的手指，
[03:06:00] 说，
[03:06:00] 这般与人说话。
[03:08:00] 不妥当便是有道理，
[03:11:00] 都给人觉得没道理了。
[03:14:00] 那个世子呢，
[03:16:00] 也是个躁脾气的，
[03:18:00] 反手就拍掉了我家先生的手掌，
[03:21:00] 大骂老东西，
[03:23:00] 一边凉快去，
[03:26:00] 我家先生当然不会生气。
[03:30:00] 然后，
[03:30:00] 那个瞧着最有儒生风采的年轻人，
[03:34:00] 看似温文尔雅，
[03:36:00] 笑眯眯地说了三句公道话。
[03:40:00] 第一句，
[03:42:00] 这里是卖书的书肆，
[03:45:00] 我们是卖书的书生。
[03:48:00] 小心买不着心仪的书籍，
[03:51:00] 还要直接给人撵出去啦。
[03:55:00] 范爷，
[03:57:00] 你知道药在哪里吗？
[04:03:00] 你肯定知道。
[04:06:00] 庙在前后混淆。
[04:11:00] 不先讲一讲入乡随俗，
[04:14:00] 反而一开始就假设前提书肆是店主了，
[04:20:00] 若是客人给撵出去是有理的，
[04:25:00] 所以听到这句话我觉得好笑。
[04:30:00] 我觉得这个家伙。
[04:32:00] 挺聪明。
[04:34:00] 这第二句。
[04:36:00] 老先生大概是相中了想买的书籍吧，
[04:41:00] 可别因为这个而偏袒掌柜，
[04:45:00] 若是如此，
[04:46:00] 就有辱斯文了。
[04:48:00] 我看老先生也是读书人，
[04:50:00] 为何如此没有风骨，
[04:54:00] 喜欢对一个卖书之人如此阿谀奉承？
[05:00:00] 你听是不是更有嚼头了？
[05:05:00] 只要是外人身在殿中为掌柜说话，
[05:09:00] 那就是阿谀奉承之辈。
[05:12:00] 一些个不愿意沾惹是非的看客，
[05:16:00] 即便不认同此理，
[05:18:00] 可是不是都会或多或少心一紧？
[05:24:00] 第三句，
[05:26:00] 这位掌柜的真要有多高多好的学问，
[05:30:00] 何至于在这里卖书挣钱呢？
[05:33:00] 难道不该已经是高居庙堂或是著述传世了吗？
[05:40:00] 如何有点儿诛心了吗？
[05:44:00] 这其实又是在预设两个前提。
[05:47:00] 一个，
[05:49:00] 那就是世间的道理是需要身份和声望来做支撑的，
[05:55:00] 你这位卖书的掌柜根本就没资格说圣贤道理。
[06:00:00] 第二个，
[06:01:00] 唯有功成名就才算道理，
[06:08:00] 道理只在圣贤书籍上。
[06:11:00] 只在庙堂药经那边，
[06:14:00] 鸡飞狗跳的市井坊间，
[06:17:00] 墨香宜人的书肆书店，
[06:20:00] 是一个道理都没有。
[06:24:00] 结果你猜怎么着？
[06:28:00] 我家先生一巴掌就扇过去，
[06:32:00] 对那个最聪明的读书人开始破口大骂。
[06:37:00] 哎呀，
[06:39:00] 那是我当了那么久学生，
[06:41:00] 第一次见到我家老郝先生居然打人骂人。
[06:49:00] 老秀才对那个可怜家伙骂道，
[06:53:00] 从爹娘道学书先生，
[06:57:00] 再到本本圣贤书，
[06:59:00] 总该有哪怕一两个好的道理教给你啊，
[07:03:00] 结果你他娘的全往眼睛里抹鸡粪，
[07:07:00] 往肚子里塞狗屎啦。
[07:11:00] 这一下呀，
[07:12:00] 打骂的那个家伙傻眼，
[07:15:00] 你猜接下来如何？
[07:17:00] 他被打得呀，
[07:18:00] 胆气全无，
[07:20:00] 唯有眼中刻骨的仇恨，
[07:22:00] 打着心中阴损算盘，
[07:25:00] 倒是那个有钱的书生和那个木讷书生，
[07:29:00] 一个个卷起袖管要揍我家先生，
[07:34:00] 我家先生还能如何跑吗我？
[07:37:00] 我能如何跟着跑？
[07:39:00] 跑出去很远，
[07:40:00] 我们才停步。
[07:41:00] 我家先生转头看着对方没追来，
[07:44:00] 先是哈哈大笑，
[07:45:00] 然后笑着笑着就不笑了。
[07:49:00]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先生对一件事情露出如此失望的神色。
[07:57:00] 我们一起离开的路上，
[07:59:00] 先生沉默了很久。
[08:01:00] 最后找到了家街边酒肆，
[08:04:00] 要了一斤酒。
[08:06:00] 一边高高兴兴喝着酒，
[08:09:00] 一边说着愁闷言语。
[08:11:00] 他说，
[08:14:00] 读书人之间的学问之争，
[08:18:00] 市井坊间的寻常吵架，
[08:21:00] 人与人之间的道理辩论，
[08:25:00] 态度好那是最好不好啊，
[08:30:00] 半点儿听不见别人的言语，
[08:33:00]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08:36:00] 事实总归是越辩越明，
[08:40:00] 哪怕吵架，
[08:40:00] 只吵出个面红耳赤，
[08:42:00] 也不是坏事。
[08:44:00] 所以在书肆里边，
[08:48:00] 那个年轻人脾气差些算得了什么，
[08:52:00] 便是他与那书肆掌柜双方鸡同鸭讲，
[08:57:00] 到底是各自说着各自的真心话。
[09:02:00] 我这个教书的人，
[09:04:00] 听着他们说着各自的道理，
[09:07:00] 无论初衷是什么，
[09:09:00] 心性怎么样，
[09:11:00] 呃，
[09:11:00] 还是开心的啊。
[09:14:00] 哎呀，
[09:15:00] 唯独最后开口说话那个家伙嘴最损先最坏，
[09:20:00] 这，
[09:21:00] 这就是人品有问题。
[09:23:00] 这种人披着儒家青衫的外皮，
[09:28:00] 只会谋取一己私利，
[09:30:00] 读书越多越是祸害，
[09:34:00] 只要一遇到事情，
[09:36:00] 最喜欢躲在暗处暗戳戳，
[09:39:00] 阴阳怪气，
[09:41:00] 说些恶心人的言语，
[09:43:00] 百般算计，
[09:45:00] 权衡利弊，
[09:46:00] 要么没贼胆儿了啊，
[09:49:00] 一旦胆儿肥了，
[09:50:00] 多半是看准了，
[09:53:00] 所以真正做起坏事来，
[09:56:00] 比谁都能够获利。
[09:58:00] 这样一个人。
[10:00:00] 如果给他不断爬高，
[10:03:00] 一年年的潜移默化，
[10:06:00] 根本不用他说什么，
[10:07:00] 就会影响到亲人儿女、
[10:10:00] 整个家族，
[10:11:00] 同窗同僚所在官场衙门的风气，
[10:15:00] 辖境的一地民风、
[10:17:00] 异国文运都可能要遭殃啊，
[10:23:00] 还愿意讲道理和听道理的，
[10:27:00] 无论大小好坏，
[10:29:00] 其实都可以教，
[10:30:00] 有的教。
[10:32:00] 实在不行啊，
[10:34:00] 当了贤人君子的啊，
[10:38:00] 尤其是我们这些走了狗屎运的，
[10:41:00] 吃着冷猪头肉的，
[10:43:00] 那就能者多劳辛苦点儿，
[10:47:00] 帮着这个世道缝缝补补。
[10:53:00] 我看老头子当初给道祖骂了个惨兮兮，
[10:58:00] 是道祖骂的对。
[11:01:00] 老头子被骂得不冤枉，
[11:04:00] 老头子本就不该把那些道理说出口，
[11:08:00] 写在书上交给世人，
[11:11:00] 怪我们儒家自己道理太多，
[11:14:00] 自说自话，
[11:16:00] 这本书上的这个道理给那本书上否定了，
[11:20:00] 那本书上的道理又给其他书说得一文不值了。
[11:26:00] 就会让老百姓感到无所适从。
[11:32:00] 所以我一直推崇点。
[11:34:00] 与人吵架，
[11:36:00] 绝对不要觉得自己占尽了道理。
[11:39:00] 对方说得好，
[11:41:00] 哪怕是三教之争，
[11:45:00] 我也用心去听佛子道子的道理，
[11:49:00] 听到会心处。
[11:51:00] 别笑啊。
[11:53:00] 因为我听到这么好的道理。
[11:56:00] 我难道不该高兴吗？
[12:00:00] 丢人吗？
[12:03:00] 不丢人，
[12:06:00] 道理太高了，
[12:09:00] 会让老百姓误以为只有读书人才可以讲道理，
[12:13:00] 其实道理又不只是在书上的。
[12:16:00] 便是几岁的孩子，
[12:19:00] 也能说出很好的道理，
[12:22:00] 便是从未读过书的乡野村人。
[12:26:00] 一样在做着最好的道理，
[12:31:00] 完了完了，
[12:32:00] 这回我死定了。
[12:34:00] 哎。
[12:36:00] 你们书简湖不是都喜欢我觉得爽吗？
[12:40:00] 认为我有个够硬的拳头，
[12:42:00] 能想杀谁就杀谁吗？
[12:46:00] 那么我问你啊。
[12:48:00] 你马上就要被我向。
[12:51:00] 你也把蚂蚁一样打死了？
[12:55:00] 你现在。
[12:57:00] 爽不爽？
[12:59:00] 恳请国师大人以仙家秘术抹去小人的这段技艺，
[13:04:00] 只要国师愿意耗费气力，
[13:07:00] 我愿意拿出范氏一半的家产。
[13:10:00] 哟哟哟哟哟哟，
[13:12:00] 你还真是挺聪明的呀啊，
[13:15:00] 我倒不忍心踩掉你了，
[13:19:00] 怎么看书简湖有你范晔帮着盯着都是件好事。
[13:25:00] 范你呀。
[13:29:00] 以后就别当人了。
[13:32:00] 当条大梨的狗。
[13:34:00] 就能活下去，
[13:37:00] 感谢国师大人，
[13:42:00] 这么个聪明人混到当条狗好惨呐，
[13:49:00] 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差了？
[13:54:00] 遇到我这么个拳头刚好比你大一些的同道中人没有没有？
[14:08:00] 我现在忽然觉得吧，
[14:11:00] 一条狗，
[14:12:00] 哪怕以后会很听话。
[14:16:00] 可就是觉得有些。
[14:19:00] 碍眼了。
[14:22:00]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