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0] 本字幕由天琴实验室独家AI字幕技术生成
[00:01:00] 译文有声
[00:03:00] 把世界读给你听
[00:08:00] 七关于妊娠的回想与对话
[00:12:00] 有关痛苦的实验性考查
[00:16:00] 一觉醒来
[00:18:00] 半月形井口已变成夜幕降临时分的带蓝
[00:23:00] 时针指在七点半晚间07 :30 
[00:28:00] 这么说
[00:29:00] 我在此睡了四小时30 分钟
[00:33:00] 井底空气凉飕飕的
[00:35:00] 刚下来时也许是兴奋的关系
[00:38:00] 没顾上什么温度
[00:40:00] 而现在则明显感到四下冷气袭人
[00:45:00] 我用手心搓着裸露的双臂
[00:47:00] 心想
[00:48:00] 背囊里若塞进一件
[00:50:00] 可批在T恤外面的衣服就好了
[00:53:00] 竟全然忘记了井底与地面的温差
[00:58:00] 此刻
[00:59:00] 浓重的黑暗包拢了我
[01:01:00] 怎么凝眸也什么都看不见
[01:04:00] 连自己的手脚在哪儿都搞不清
[01:08:00] 我把手贴于井壁
[01:10:00] 摸索着抓到绳梯
[01:12:00] 拉拉绳梯仍好端端固定在地面
[01:16:00] 黑暗中
[01:17:00] 我动一动手
[01:18:00] 都好像黑暗也微微随之摇颤
[01:22:00] 但
[01:22:00] 但是眼睛的错觉也未可知
[01:26:00] 无法以自己的眼睛看见自己应该位于此处的身体
[01:30:00] 很有些不可思议
[01:33:00] 在黑暗中如此静止不动
[01:35:00] 自己存在于此的事实
[01:37:00] 难免渐渐变得难以令人认同
[01:40:00] 所以我时不时干咳一声
[01:43:00] 或用手心儿摸下自己的脸
[01:46:00] 这样
[01:47:00] 我的耳朵变得已确认自己声音的存在
[01:51:00] 我的手便得以确认自己面孔的存在
[01:55:00] 我的面孔便也得以确认自己手的存在
[02:00:00] 但无论怎么努力
[02:02:00] 自己的躯体都犹如水中流沙一般
[02:05:00] 一点点失去了密度和重量
[02:08:00] 好比我内部正在举行激烈的拔河比赛
[02:12:00] 我的意识正将我的肉体不不拉入其自身地界
[02:17:00] 是黑暗
[02:18:00] 将原来的平衡弄得乱七八糟
[02:22:00] 我不由想到
[02:24:00] 所谓肉体云云
[02:25:00] 归根结底
[02:26:00] 不过是为了一时而将染色体这种符号适当重新编排
[02:32:00] 而成的暂时性空壳而已
[02:35:00] 一旦这符号被再次重新编排
[02:38:00] 我便可能进入与上次截然不同的肉体
[02:43:00] 加纳克里
[02:43:00] 他曾说他是意识娼妇
[02:46:00] 现在我可以顺利接受这一说法了
[02:50:00] 我们甚至能够以一时交媾而在现实中射精
[02:55:00] 的确
[02:56:00] 黑暗中所有怪事都将成为可能
[03:01:00] 我晃晃头
[03:02:00] 力图把自己的意识重新收回到自己的肉体
[03:06:00] 我在黑暗中齐刷刷地合拢食指
[03:09:00] 拇指对拇指
[03:10:00] 食指对食指
[03:12:00] 我以右手五指确认左手五指的存在
[03:16:00] 复以左手五指确认右手五指的存在
[03:20:00] 然后缓缓做深呼吸
[03:24:00] 别再想意识了
[03:26:00] 想更现实些的好了
[03:28:00] 想肉体所属的现实世界好了
[03:31:00] 我是为此而吓到这里来的
[03:34:00] 为了思考现实
[03:36:00] 我觉得思考现实最好尽可能远离现实
[03:41:00] 譬如下到井底这类场所
[03:44:00] 该下之时
[03:45:00] 找到最深的井下到井底
[03:50:00] 本田先生说
[03:52:00] 我依然背靠井壁
[03:54:00] 徐徐吸了口带有霉味儿的空气
[03:58:00] 我们没举行婚礼
[04:00:00] 两人经济上不具有那种实力
[04:03:00] 又不愿意父母帮忙
[04:05:00] 较之形式上的东西
[04:07:00] 我们首先是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开始两人单独的生活
[04:14:00] 星期天早上去区政府周日办事窗口
[04:17:00] 按铃叫醒仍在睡梦里的值班干部
[04:21:00] 递交了结婚申请
[04:24:00] 之后走进平时不大敢进的一家高级法国餐馆儿
[04:29:00] 要了瓶葡萄酒
[04:30:00] 吃了全套西餐
[04:32:00] 全做婚礼
[04:34:00] 对我们来说
[04:35:00] 有此即足矣
[04:38:00] 结婚时
[04:39:00] 两人几乎没有存款
[04:41:00] 去世的母亲倒是给留下一点钱
[04:44:00] 我决定不动用
[04:45:00] 以备不时之需
[04:48:00] 也没有像样的家具
[04:50:00] 就连前景也不够明朗
[04:53:00] 我不具备律师资格
[04:55:00] 在法律事务所干下去
[04:57:00] 前途没什么保证
[04:59:00] 他上班的地方是加名字都无人知晓的小出版社
[05:04:00] 若久美子愿意大学毕业时平他父亲的门路
[05:09:00] 不愁找不到理想的工作
[05:11:00] 而她不喜欢那样
[05:13:00] 工作是靠自己力量找的
[05:17:00] 但我们并无不满
[05:18:00] 两人只要能活下去
[05:20:00] 就别无他求了
[05:22:00] 话又说回来
[05:24:00] 两个人
[05:24:00] 一切从零构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05:28:00] 我具有独生子常有的孤独癖
[05:31:00] 要认真干什么的时候
[05:32:00] 喜欢自己单干
[05:35:00] 较之向别人一一说明以取得理解
[05:38:00] 还不如独自闷头做来得痛快
[05:41:00] 即使费时费事
[05:43:00] 而久美子呢
[05:45:00] 自从姐姐去世以后
[05:47:00] 便对家人关闭了心扉
[05:49:00] 也是差不多单枪匹马生活过来的
[05:53:00] 天大的事也不找家里任何人商量
[05:57:00] 在这个意义上
[05:58:00] 我们两人可谓物以类聚
[06:02:00] 尽管如此
[06:03:00] 我和久美子还是为我们的家这个新天地尔相互将身心童话起来
[06:10:00] 反复训练
[06:11:00] 两人一道思考什么
[06:13:00] 感受什么
[06:14:00] 尽量将各自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情作为两人的东西予以接受和共有
[06:22:00] 自然
[06:23:00] 有时顺利
[06:24:00] 有时不顺利
[06:26:00] 但我们莫如说
[06:27:00] 将那些摸索过程中的差错是为新鲜事物而感到津津有味
[06:33:00] 期间纵使出现暴风骤雨
[06:36:00] 也能在两人的拥抱当中晚个精光
[06:41:00] 婚后第三年
[06:42:00] 久美子怀孕了
[06:44:00] 因一直小心翼翼注意避孕
[06:47:00] 所以对我们
[06:48:00] 至少对我
[06:50:00] 简直是晴天霹雳
[06:53:00] 大概是哪里疏忽了
[06:55:00] 想固然想不出
[06:57:00] 但此外别无解释
[07:00:00] 问题是
[07:01:00] 无论如何
[07:02:00] 我们不具有养育孩子的经济能力
[07:06:00] 九美子刚刚适应出版社工作
[07:08:00] 可能的话打算长期干下去
[07:12:00] 毕竟出版社很小
[07:14:00] 没有所谓产假那种堂皇的制度
[07:17:00] 若有人想生孩子
[07:19:00] 只有辞职了
[07:20:00] 是那样一来一大段时间里
[07:24:00] 必须靠我一人的工资养家糊口
[07:27:00] 而这在实际上几乎是不可能的
[07:30:00] 啊
[07:31:00] 这次怕是只有人工流产了吧
[07:35:00] 去医院问过检查结果后
[07:38:00] 久美子有气无力地对我说
[07:41:00] 我也觉得
[07:42:00] 此外恐无法可想
[07:44:00] 无论从哪个角度
[07:46:00] 这都是最稳妥的结论
[07:49:00] 我们还年轻
[07:50:00] 完全没有生儿育女的准备
[07:53:00] 我也吧久美子也罢
[07:55:00] 都需要自己的时间
[07:57:00] 首先要打好两人的生活基础
[08:00:00] 这是当务之急
[08:02:00] 生孩子的机会以后多的是
[08:06:00] 说心里话
[08:08:00] 我并不希望久美子做流产手术
[08:11:00] 大学二年级时
[08:12:00] 我曾使一个女孩妊娠过一次
[08:15:00] 对方是在打工那里认识的比我小一岁的女孩儿
[08:20:00] 性格好
[08:21:00] 说话也合得来
[08:23:00] 不用说
[08:24:00] 我们互相还有好感
[08:26:00] 但一来算不得恋人关系
[08:28:00] 二来将来如何也无从谈起
[08:32:00] 只是两人都很寂寞
[08:34:00] 不期然地需要别人的拥抱
[08:37:00] 怀孕的原因很清楚
[08:40:00] 同他睡时
[08:41:00] 我次次使用避孕套
[08:43:00] 但那天不巧
[08:44:00] 王乐准备就是说没有备用品了
[08:49:00] 我这么一说
[08:50:00] 女孩儿迟疑了两三秒说
[08:53:00] 嗯
[08:54:00] 是吗
[08:55:00] 今天不怕的
[08:56:00] 或许
[08:58:00] 然而
[08:58:00] 一发即中
[09:00:00] 她怀孕了
[09:02:00] 自己是没有使谁怀孕的实感
[09:05:00] 但怎么考虑都只有人工流产一条路
[09:10:00] 手术费我设法筹措了
[09:12:00] 一起跟去医院
[09:14:00] 两人乘上电车前往他熟人介绍的千叶县一个小镇上的医院
[09:21:00] 在明都没听说过的那个站下车
[09:24:00] 沿徐缓的坡路走去
[09:27:00] 一眼望去
[09:28:00] 到处鳞次栉比的挤满了商品住宅楼
[09:32:00] 是近几年未在东京买不起住房的叫年轻
[09:36:00] 工薪阶层开发的大规模新兴住宅群
[09:41:00] 车站本身也崭新崭新
[09:44:00] 站前上圣有几片农田
[09:47:00] 走出检票口
[09:49:00] 眼前一宏大的见所未见的水塘
[09:52:00] 街道上触目皆是不动产广告
[09:58:00] 医院候诊室果然全是爆折大肚子的孕妇
[10:02:00] 大半是结婚四五年
[10:04:00] 好歹以分期付款方式
[10:06:00] 在这郊区买得一个小套间
[10:09:00] 在里面安顿下来准备生孩子的妇女
[10:13:00] 平日大白天在这种地方转来转去的年轻男人大约只我一个
[10:19:00] 更何况是妇产科候诊室
[10:23:00] 孕妇们无不饶有兴味地一闪一闪打量我
[10:27:00] 很难说是有好的视线
[10:29:00] 因为在任何人眼里
[10:31:00] 我的年龄都不会大于二年级大学生
[10:35:00] 明显是物是女友怀孕而赔着钱来做流产手术的
[10:42:00] 手术结束后
[10:43:00] 我同女孩一起返回东京
[10:46:00] 时候尚未黄昏
[10:47:00] 开往东京的电车空荡荡
[10:50:00] 没几个人
[10:51:00] 车中我向他道歉
[10:53:00] 说是自己不慎使他受此委屈
[10:57:00] 没关系的
[10:58:00] 别那么放在心上
[11:00:00] 他说
[11:01:00] 至少你这么一起跟来医院前你也出了
[11:05:00] 那以后我和他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没再见面
[11:10:00] 所以不晓得他后来怎么样了
[11:12:00] 在哪里干什么
[11:14:00] 只是手术后相当长的时间里
[11:17:00] 我再不再见他之后
[11:19:00] 也仍一直感到心神不宁
[11:22:00] 一回想当时
[11:23:00] 脑海便浮现出挤满医院候诊室的脸上
[11:27:00] 充满自信的年轻孕妇屡屡后悔不该使她怀孕
[11:35:00] 电车中
[11:36:00] 他为了安慰我
[11:37:00] 为了安慰我
[11:39:00] 详细的告诉我呢
[11:41:00]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手术
[11:44:00] 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11:46:00] 时间不长
[11:47:00] 又不怎么疼
[11:48:00] 只是脱去衣服躺在那儿不动
[11:50:00] 就行了
[11:52:00] 说不好意思也是不好意思
[11:54:00] 幸好医生是好人
[11:56:00] 护士也都客气
[11:58:00] 倒是告诫我以后可一定小心避孕来着
[12:01:00] 别放在心上
[12:03:00] 再说我也有责任
[12:05:00] 不是我说不怕的吗
[12:07:00] 是不
[12:08:00] 所以嘛
[12:09:00] 打起精神来
[12:11:00] 然而
[12:12:00] 在坐电车去千叶县那个小镇又坐电车返回的时间里
[12:17:00] 在某种意义上
[12:19:00] 我变成了另一个人
[12:21:00] 把他送到家门口
[12:23:00] 回自己住处
[12:24:00] 一个人躺在床上
[12:26:00] 眼望天花板
[12:28:00] 望着望着
[12:29:00] 我豁然明白了我的变化
[12:32:00] 我认识到位于这里的我是新的我
[12:36:00] 而在不会重返原来的场所
[12:39:00] 位于此处的我已不再纯洁了
[12:42:00] 那既不是道德意义上的负罪感
[12:45:00] 也不属于自择之念
[12:47:00] 我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犯了错误
[12:50:00] 却又无以因此责备自己
[12:54:00] 那是超越自责与否的物理性事实
[12:58:00] 我必须冷静而理智地与之面对
[13:04:00] 得知久美子妊娠时
[13:06:00] 我脑海中首先浮上来的便是挤满妇产科医院候诊室的年轻孕妇形象
[13:14:00] 那里荡漾着一股独特的气味儿
[13:17:00] 到底是何气味儿
[13:18:00] 我则不得而知
[13:20:00] 或者并非具体的什么气味儿
[13:23:00] 而仅仅是气味儿似的
[13:25:00] 什么也有可能
[13:28:00] 护士叫到明时
[13:30:00] 那女孩儿从硬邦邦的塑料面椅子上
[13:33:00] 慢慢立起
[13:34:00] 径直朝门口走去
[13:37:00] 起身前
[13:37:00] 他瞥了我一眼
[13:39:00] 嘴角沁出想说什么而又中途作罢
[13:42:00] 那样一丝浅浅的微笑
[13:46:00] 我对久美子说
[13:48:00] 生小孩儿是不现实的这点自己当然知道
[13:52:00] 但难道就没有免做手术的办法吗
[13:56:00] 这个我们不知说过多少次了
[13:59:00] 眼下就生小孩儿
[14:01:00] 我的工作也就干到头了
[14:03:00] 为了养活我和孩子
[14:05:00] 你是避到别的什么地方找工资更高的工作才行
[14:10:00] 而那样一来
[14:11:00] 什么生活上的宽裕等等可就完全破灭了
[14:14:00] 想干的事也统统干不成了
[14:17:00] 就算我们往下要做什么
[14:19:00] 成功的可能性也会被现实挤压得微乎其微
[14:24:00] 这样难道你也无所谓
[14:27:00] 我觉得好像无所谓
[14:29:00] 我回答当真
[14:32:00] 只要想干工作
[14:33:00] 我想总还是找得到的
[14:35:00] 例如就就
[14:36:00] 就缺人帮忙要开新店
[14:39:00] 但因误塞不到
[14:40:00] 可靠的人还没开成
[14:43:00] 那里工资估计比眼下高得多
[14:45:00] 通法律工作倒没了关系
[14:48:00] 可说到底
[14:49:00] 现在也并不是想干才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