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0] 第353集。
[00:06:00] 听见庄墨涵叫自己孩子，
[00:08:00] 范闲心里却无由多了些异样的感觉，
[00:12:00] 他咳了两声后解释
[00:15:00] 陈王乃是位姓曹的王子，昔时
[00:18:00] 曾经在平乐观大摆酒宴，
[00:21:00] 姓曹地王子，庄墨韩抬起头来
[00:26:00] 浑浊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自信，
[00:29:00] 可，千年以降，
[00:32:00] 并没有
[00:33:00] 哪朝皇室姓曹
[00:37:00] 范闲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00:39:00] 劝解道，
[00:41:00] 晚生瞎扯的东西，
[00:43:00] 老人家不用再费神了，
[00:46:00] 那可不行
[00:48:00] 庄墨韩在某些方面，实在是有些固执
[00:51:00] 哗哗翻着他自己手抄的全部诗文，
[00:54:00] 指着其中一首说
[00:56:00] 中间小谢又清发，
[01:01:00] 这小谢又是哪位
[01:04:00] 范闲脸上素一阵白一阵，
[01:07:00] 半晌后应道，
[01:09:00] 小谢是位写话本的潦倒文人，
[01:12:00] 文虽粗鄙
[01:13:00] 未能传世，
[01:14:00] 但在市井里还有些名气，那，
[01:19:00] 不知道过了多久，
[01:21:00] 当范闲觉得已然辞穷，
[01:23:00] 了无生趣之际，
[01:24:00] 庄墨韩终于叹了口气，
[01:26:00] 揉了揉眼角，
[01:27:00] 抛笔于砚台之中，
[01:29:00] 微带黯然说
[01:31:00] 哎，
[01:34:00] 油尽灯枯
[01:37:00] 比不得当年做学问地时候了
[01:42:00] 入屋之后，
[01:43:00] 二人没有打招呼，
[01:45:00] 便投身到这项有些荒谬的工作之中，
[01:48:00] 直到此时，
[01:49:00] 范闲将卷起的袖子放下，
[01:51:00] 极有礼数地鞠了一躬
[01:53:00] 见过庄大家，
[01:55:00] 不知道老先生召晚生前来，有何指教，
[01:58:00]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02:01:00] 许久之后，
[02:02:00] 庄墨韩忽然颤着枯老地身子
[02:04:00] 极勉强地对范闲深深鞠了一躬，
[02:08:00] 范闲大惊之下，
[02:09:00] 竟是忘了去扶他，
[02:11:00] 这位老爷子是何等身份的人物
[02:14:00] 他可是北齐皇帝的师公啊，
[02:17:00] 怎么会来拜自己
[02:19:00] 庄墨韩已经正起了身子，
[02:21:00] 满脸微笑
[02:22:00] 在皱纹里散发着
[02:24:00] 去年庆国一晤，
[02:27:00] 于今已有一年
[02:31:00] 老夫一生行事
[02:34:00] 首重德行，
[02:37:00] 去年在庆国陷害范大人，
[02:40:00] 一心不安至今，
[02:42:00] 今日请范大人前来，
[02:46:00] 是专程赔罪
[02:49:00] 范闲默然，
[02:50:00] 他当然清楚庄墨韩之所以会应长公主之请
[02:54:00] 舍了这数十年的脸面，
[02:56:00] 千里迢迢南下做小人，
[02:58:00] 为的全是协议中的肖恩获释一事，
[03:01:00] 此乃兄弟之情，
[03:03:00] 他眼下最缺少的东西
[03:07:00] 肖恩死了
[03:09:00] 范闲看着面前这位陡然在一年间显得枯瘦许多的老头儿
[03:14:00] 薄唇微启，
[03:15:00] 说出了这四个字
[03:17:00] 庄墨韩笑着看了他一眼，
[03:19:00] 没有说什么
[03:21:00] 范闲也笑了笑，
[03:22:00] 知道自己有些多余
[03:24:00] 对方毕竟是在这天下打混了数十年的老道人物
[03:28:00] 在北齐一国不知有多深地根基，
[03:31:00] 怎么可能
[03:32:00] 能不知道这件大事，
[03:34:00] 人，总是要死的，
[03:38:00] 庄墨韩这话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03:41:00] 又像是在说给范闲听，
[03:43:00] 所以
[03:45:00] 活要好好地活
[03:49:00] 像我那兄弟这种活法，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03:55:00] 他杀了无数人，
[03:57:00] 最后却落了如此的下场
[04:02:00] 范闲却有些不赞同这个说法，
[04:05:00] 这个世道，本就是杀人放火金腰带
[04:08:00] 修桥铺路无尸骸
[04:11:00] 庄墨韩摇摇头，
[04:13:00] 你不要做这种人，
[04:15:00] 不是不能，
[04:17:00] 而是很直接的不要两个字
[04:20:00] 如果任何一位外人此时站在这个屋子里
[04:23:00] 听见庄墨韩与范闲地对话
[04:25:00] 看见他们那自然而不作伪的神态，
[04:28:00] 都会有些异样
[04:30:00] 这两人的阅历
[04:31:00] 人生相差的太远，
[04:33:00] 而且唯一的一次相见，还是一次阴谋
[04:36:00] 偏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04:38:00] 却能用最直接的话语，表达自己的态度
[04:42:00] 或许，这就是所谓本的力量了
[04:45:00] 为什么不要，范闲
[04:48:00] 眉宇间有些寒意，
[04:50:00] 我很自信
[04:52:00] 庄墨韩忽然间笑了起来
[04:54:00] 只是笑容里有些隐藏的极深地悲伤
[05:00:00] 我自信
[05:01:00] 我比我那兄弟
[05:03:00] 要活的
[05:05:00] 快活许多，
[05:08:00] 范闲盯着他的眼睛，
[05:11:00] 但你应该清楚，
[05:12:00] 如果没有肖恩，
[05:14:00] 也许你当年永远都无法获得如今地地位
[05:18:00] 庄墨韩反盯着他的双眼，
[05:21:00] 但你还不够清楚，
[05:24:00] 当死亡渐渐来临的时候，
[05:28:00] 你才会发现，
[05:30:00] 什么权力
[05:31:00] 地位
[05:31:00] 财富，
[05:33:00] 其实都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05:37:00] 范闲很平静，很执着地回答
[05:40:00] 不，
[05:41:00] 当死亡来临的时候，
[05:44:00] 你或许会后悔
[05:46:00] 这一生，你什么都没有经历过
[05:48:00] 你什么都没有享受过
[05:51:00] 您只不过是这一生已经拥有了常人永远无法难以拥的东西
[05:57:00] 所以当年华老去之时，
[05:59:00] 才会有些感想
[06:01:00] 庄墨韩有些无助地摇了摇头，
[06:04:00] 你还年轻，
[06:07:00] 没有嗅到过身边日复一日更深重地死亡气息
[06:15:00] 怎么会知道到时候你会想些什么，
[06:20:00] 我知道，
[06:22:00] 范闲有些机械地重复
[06:24:00] 相信我，
[06:25:00] 我知道那种感觉
[06:28:00] 庄墨韩似乎有些累了，
[06:29:00]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06:31:00] 转而说道，
[06:33:00] 我没有想到，能写出石头记这样离经叛道文字的人
[06:39:00] 居然依然是自己笔下的浊物，
[06:45:00] 我也没有想到传言这种东西，会飞地比鸟儿还要快些
[06:50:00] 庄墨韩忽然眼中透露出一丝关切
[06:54:00] 范大人，
[06:55:00] 你回国之后要小心些，
[06:59:00] 石头记，有很多犯忌讳的地方，
[07:06:00] 范闲默然，
[07:07:00] 他也清楚这点，
[07:08:00] 只不过少年时多有轻狂之气
[07:11:00] 不忍那些文字失去了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机会
[07:15:00] 所以随手写了出来
[07:17:00] 如今身在官场之中，
[07:19:00] 自然深深明白，
[07:20:00] 若有心人想从中找出影射语句，
[07:23:00] 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07:26:00] 而且这件事情又有一椿范闲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巧合处
[07:31:00] 所以由不得他不谨慎，
[07:33:00] 只是可惜北齐皇帝也是位红迷，
[07:36:00] 这事儿自然无法再瞒下去
[07:39:00] 但是庄墨韩于理于情，
[07:41:00] 不应该对自己如此关心，
[07:43:00] 这是范闲有些疑惑的地方
[07:46:00] 庄墨韩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
[07:49:00] 今日请范大人来，
[07:51:00] 除了请罪安慰自己这件自私的事情外，
[07:55:00] 还想谢谢你，
[07:58:00] 谢我。
[07:59:00] 范闲皱起了眉头
[08:01:00] 他不认为对方知道自己曾经将肖恩的生命延长了一天
[08:06:00] 替天下的读人谢谢你，
[08:10:00] 庄墨韩微笑望着他，
[08:13:00] 范大人初入监察院，
[08:16:00] 便揭了庆国春闱之弊，
[08:19:00] 此事波及天下，
[08:21:00] 陛下也动了整治科举的念头，
[08:25:00] 大人此举，不知会造福多少寒门士子，
[08:30:00] 功在千秋
[08:32:00] 大人或许不将老夫看在眼中，
[08:36:00] 但于情于理，
[08:38:00] 我都要替这天下地读人，向您道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