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0] 第223集。
[00:04:00] 四顾剑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平缓
[00:10:00] 脸上的情绪越来越淡，
[00:12:00] 越来越像没有受伤的，那个喜怒无常
[00:15:00] 不露于外地大宗师
[00:17:00] 云之澜在一旁扶着师傅，
[00:19:00] 心里空无一片，
[00:21:00] 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00:23:00] 一股难以抑止地悲伤感觉开始弥漫在屋里
[00:27:00] 而十三郎或许是先前已经哭地够多了，
[00:31:00] 此时却格外平静
[00:33:00] 什么时辰了，
[00:36:00] 四顾剑深深，了两次，
[00:39:00] 沙哑着声问轻轻问道
[00:42:00] 天快亮了，
[00:44:00] 云之澜在一旁恭谨温和回道
[00:47:00] 这一夜
[00:48:00] 东夷城的遗言传递，竟是整整耗了一夜时间
[00:52:00] 也不知道四顾剑在双手把东夷城送出去之后
[00:56:00] 究竟还布下了怎样的后手
[00:59:00] 做任何事情，
[01:01:00] 一旦下定决心去做，
[01:04:00] 就要做到极致，
[01:06:00] 就像剑庐以后一样，
[01:10:00] 既然我选择了他，
[01:12:00] 你们对他也就要做到极致的帮助，
[01:17:00] 既然是一场大赌，
[01:19:00] 就要把所有地本钱都压上去
[01:23:00] 任何一次自我的问省与反复，
[01:28:00] 都是东夷城难以承受的痛苦
[01:32:00] 你明白吗，
[01:34:00] 四顾剑坐在床上，
[01:36:00] 眼光自地上地弟子身上缓缓拂过
[01:39:00] 最后落在了云之澜的脸上
[01:42:00] 云之澜沉默许久，
[01:43:00] 点了点头
[01:45:00] 四顾剑极为难得地微微一笑，
[01:48:00] 他太了解自己地大弟子了，
[01:50:00] 只要他答应了的事情，
[01:52:00] 一定会做下去
[01:54:00] 扶我去山上看看，
[01:57:00] 天要亮
[02:00:00] 我想，看看
[02:03:00] 四顾剑地胸膛里忽然响起了不吉利地嗬嗬之声
[02:07:00] 听上去就像是黄土之下，冥泉招唤的水声
[02:10:00] 大宗师地脸色也开始展现出一种怪异的白
[02:16:00] 心中一恸，
[02:16:00] 附近的师傅干瘦的手臂另一边，
[02:19:00] 王十三郎也扶住了四顾剑的另一只臂膀
[02:22:00] 两位师兄弟对视一眼
[02:24:00] 小心翼翼地把四顾剑从床上扶了下来
[02:28:00] 跪在床下最前方的剑庐二弟子，膝行于前
[02:32:00] 用最快地速度扶住四顾剑地双脚
[02:34:00] 替他穿好那双有些烂了的草鞋，
[02:38:00] 只是四顾剑卧床一月有余，
[02:40:00] 毒素伤势全面爆发，
[02:42:00] 两双脚早已经肿了起来，
[02:45:00] 穿进草鞋之中
[02:46:00] 竟能看到那些浮肿处被草鞋地带子勒成了一块块地痕迹
[02:52:00] 四顾剑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
[02:54:00] 只是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02:56:00] 二弟子知道师尊的脚已经没知觉了
[02:59:00] 轻轻抚摩了一下那双脚，
[03:01:00] 泪水便滴到了床前的石板地上
[03:04:00] 月儿如钩，
[03:06:00] 渐要隐于微灰天际之中
[03:09:00] 东夷城上方地天空大部分还是漆黑深蓝之色
[03:13:00] 唯有东面露出鱼腹之白
[03:16:00] 在石门处枯坐一夜的范闲备感疲惫，
[03:19:00] 揉着太阳穴，让自己不要睡着，
[03:23:00] 忽然间
[03:23:00] 他睁开双眼，
[03:24:00] 霍然起身，
[03:26:00] 看着草庐深处地灯光忽然熄灭
[03:28:00] 知道东夷城地后事已经交代完了，
[03:31:00] 紧接着
[03:33:00] 他看见了一幕令他很多年以后都深刻于心的场景
[03:38:00] 远处穿着麻衣地四顾剑，
[03:40:00] 瘦削矮小的四顾剑，在云之澜和王十三郎的搀扶下
[03:45:00] 在剑庐所有弟子的陪护下，出了草庐
[03:48:00] 沿着草庐那道山径，
[03:50:00] 极为困难而又极为沉默
[03:52:00] 甚至是肃穆地向着剑庐的后山行去
[03:56:00] 影子站在范闲的身后，
[03:58:00] 也看到了这一幕，
[03:59:00] 沉默而没有言语
[04:02:00] 隐隐约约间，
[04:03:00] 似乎能看见油尽灯枯的四顾剑，在弟子搀扶上山的过程中
[04:08:00] 回头看了一眼，
[04:10:00] 那一眼便是看在了山居地石门处
[04:13:00] 不知是在看寄托着东夷城将来的范闲
[04:17:00] 还是代表了东夷城童年回忆的幼弟影子
[04:21:00] 范闲与影子沉默地站在山门口
[04:24:00] 看着那行队伍向山顶前行
[04:27:00] 他们两个人站的笔直
[04:29:00] 或许是想表示自己对这位大宗师地尊敬
[04:32:00] 送别须站送，双眼平视，
[04:35:00] 没有夹杂任何别地情绪
[04:38:00] 大宗师的身躯瘦弱矮小，
[04:40:00] 在云之澜和王十三郎地扶持下，
[04:43:00] 竟是快要看不到了
[04:45:00] 他身上的麻衣在晨风里飘浮着
[04:47:00] 穿着草鞋的脚根本没有着地，
[04:51:00] 草庐后方的山并不高
[04:53:00] 离范闲二人所在的山门处是一整座山，
[04:56:00] 相隔并不远
[04:58:00] 不一会儿时间，
[04:59:00] 剑庐一行人便爬到了山顶
[05:02:00] 东方海面上的朝日，此时也跃出了宁静的海岸线
[05:06:00] 爬了起来，
[05:08:00] 范闲眯眼望去，
[05:10:00] 只见人世间的第一道光线，就这样穿越了海面
[05:14:00] 穿越了东夷城里的民宅，
[05:16:00] 穿过了人间的气息，
[05:17:00] 穿过了青树的空隙，
[05:19:00] 照拂在了草庐后方的小山上
[05:22:00] 照拂在东夷城剑庐弟子们的身上
[05:25:00] 照拂在了最前方那位瘦弱大宗师的面容之上
[05:30:00] 大宗师脸上顿时泛出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05:34:00] 虽已至生命之末，
[05:35:00] 虽身躯疲弱瘦小，
[05:37:00] 却骤然间凌然于众生之上
[05:40:00] 这不是剑意气势，
[05:42:00] 只是这个人的存在感觉
[05:45:00] 范闲一眼望向山头，
[05:46:00] 在众人之中，便只能看见他
[05:50:00] 四顾剑一脸平静
[05:52:00] 站在小山崖畔，
[05:53:00] 任由微暖的，熟悉的阳光，从海那边打了过来
[05:57:00] 他微微眯眼，
[05:59:00] 嗅着东夷城的空气，
[06:01:00] 嗅着此间的气息，
[06:02:00] 沉默地一言不发，
[06:04:00] 不知道心里是在想什么，
[06:07:00] 不知道是不是在临死的一刻
[06:09:00] 过往的历史，
[06:10:00] 过往的一切，变成了大宗师脑海里的若干个画面
[06:14:00] 伴随着朝阳的金光，在他的眼前不停变幻，
[06:19:00] 树下的蚂蚁，
[06:20:00] 蒙着黑布的朋友
[06:22:00] 弟弟
[06:22:00] 弟弟，雨，死人
[06:24:00] 烧府，剑，
[06:26:00] 剑坑，坑里的烂布和垃圾
[06:29:00] 大剑
[06:30:00] 天剑，
[06:30:00] 各种剑，
[06:32:00] 一剑横于天下，
[06:33:00] 一剑护雄城
[06:35:00] 城未破，
[06:36:00] 剑未断，
[06:37:00] 但人要死了
[06:40:00] 四顾剑眨了眨有些无神的双眼，
[06:42:00] 将朝阳里的幻觉驱除干净
[06:45:00] 免。
[06:45:00] 力地想站的更高一些，
[06:47:00] 看的更远一些，
[06:48:00] 看一看真实的东西，
[06:50:00] 脚却使不上劲来，
[06:52:00] 眼光也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