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0] 第113集。
[00:06:00] 日头渐渐一到中天，
[00:08:00] 阳光隔着层层的寒云洒下来后
[00:11:00] 已经被冻的失去了所有热度
[00:14:00] 宫里的人们似乎都忘记了时辰
[00:17:00] 便在此时，
[00:18:00] 皇帝终于结束了上午的御批
[00:21:00] 合上了最后一封奏章，
[00:23:00] 闭上眼睛
[00:24:00] 缓缓养着神，
[00:26:00] 最后还伸了个懒腰
[00:28:00] 太监们鱼贯而入
[00:31:00] 毛巾
[00:31:00] 清心茶
[00:32:00] 小点心，醒香，
[00:34:00] 开始往皇帝的身上肚子里施展
[00:38:00] 范闲注意到毛巾在这冬天里没有冒一丝冷气
[00:42:00] 眉头一皱，
[00:43:00] 问道，
[00:44:00] 陛下，
[00:46:00] 这是冷的
[00:47:00] 皇帝嗯了一声，
[00:49:00] 取过毛巾用力往脸上擦着，
[00:51:00] 含糊不清说道，
[00:53:00] 哎，
[00:54:00] 冰寒入骨，
[00:56:00] 可以醒神
[00:57:00] 范闲想了想，
[00:59:00] 最后还是说
[01:00:00] 呃，
[01:02:00] 陛下，
[01:03:00] 用热毛巾试试，
[01:04:00] 对身体有好处
[01:07:00] 皇帝有些讶异，
[01:08:00] 然后笑了笑，说道，
[01:10:00] 热毛巾太暖和舒服，
[01:13:00] 朕怕会睡着了
[01:15:00] 范闲也笑了起来
[01:17:00] 用烫的，
[01:19:00] 越烫越好，
[01:21:00] 他忽然险些噎住了一般，
[01:23:00] 一边咳一边急着挥手说道，
[01:27:00] 啊，
[01:27:00] 当然，
[01:27:00] 小心别烫伤了
[01:29:00] 皇帝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01:33:00] 看了他两眼后说道
[01:35:00] 不错，
[01:36:00] 还算表现的比较镇定
[01:39:00] 范闲哑然无语
[01:41:00] 皇帝的目光移到范闲身后的那个拐杖上，心
[01:45:00] 心里不禁叹息道
[01:47:00] 这孩子和他妈一样
[01:49:00] 心眼儿犟，
[01:50:00] 想故意让朕看出他在卖乖，
[01:53:00] 想让朕训斥他，坚定他的心，
[01:57:00] 哼，
[01:58:00] 莫非以为朕看不明白
[02:01:00] 这般想着，
[02:03:00] 皇帝越发记起当年某人的好来
[02:05:00] 也越发觉着范闲是一个没什么非分之想
[02:09:00] 反而有些清孤之态的，好儿子，
[02:14:00] 他起身往御书房外走去，
[02:16:00] 示意范闲跟着自己
[02:18:00] 范闲赶紧去拿那根拐杖，
[02:20:00] 皇帝笑了起来，
[02:21:00] 说道
[02:23:00] 早知道你伤好的差不多了，
[02:25:00] 在朕跟前扮什么可怜
[02:29:00] 虽是点破，
[02:30:00] 却没有天子的怒容
[02:32:00] 范闲恰到好处地微微一愣，
[02:35:00] 似乎是没想到皇帝居然，没有训斥自己
[02:39:00] 紧接着便是呵呵一笑，
[02:41:00] 将拐杖扔到了一旁，
[02:42:00] 随皇帝走了出去
[02:45:00] 范闲与所谓，父皇，的第一次心理交锋
[02:49:00] 范闲获胜，
[02:53:00] 沿着长长的宫檐往西北方向走去
[02:56:00] 一路上殿宇渐稀
[02:58:00] 将身后含光殿
[03:00:00] 太极殿那些宏大的建筑甩到了身后
[03:04:00] 一路所见宫女太监都谦卑无比地低头让道
[03:09:00] 皇帝与范闲的身后，
[03:11:00] 就只有洪竹这个小太监
[03:14:00] 渐渐走着，
[03:15:00] 连宫女太监都很少出现了，
[03:17:00] 冬园寂清无比，
[03:20:00] 假山上偶有残雪，
[03:21:00] 早无鸟声，
[03:23:00] 亦无虫鸣，
[03:24:00] 只是幽幽的安静
[03:27:00] 范闲心里明白这是要去哪里，
[03:30:00] 自然沉默
[03:31:00] 皇帝似乎心情也有些异样，
[03:34:00] 并没有说什么
[03:35:00] 直到连冷宫都已经消失不见，
[03:38:00] 殿宇已显破落之态时，
[03:40:00] 皇帝才停住了脚步
[03:43:00] 此时众人面前是一方清幽的小院，
[03:47:00] 院落不大，
[03:48:00] 里面只有两层木楼，
[03:50:00] 楼宇有些破旧，
[03:51:00] 应是许多年没有修缮过
[03:55:00] 随着皇帝拾阶而入，
[03:57:00] 范闲的心情开始紧张起来
[04:00:00] ，深吸了一口气，
[04:03:00] 小楼外面破旧，
[04:04:00] 楼内却是干净无比，
[04:06:00] 纤尘未染，
[04:07:00] 应该是常年有人在此打扫
[04:11:00] 上了二楼，
[04:12:00] 在正厅处，
[04:13:00] 皇帝终于叹了口气，
[04:15:00] 走出楼外，
[04:16:00] 看着露台对面的园子
[04:18:00] 长久沉默不语
[04:21:00] 露台对着的皇宫一角，
[04:23:00] 已是皇城最偏僻安静的地方
[04:26:00] 园中花草无人打理，
[04:29:00] 自顾自狂野地生长着，
[04:31:00] 然后被秋风寒露狂雪一欺，颓然倾倒于地
[04:36:00] 看上去就像无数被杀死的尸体，
[04:39:00] 黄白惨淡
[04:42:00] 远方隐隐可见华阳门的角楼
[04:46:00] 范闲沉默站在皇帝的身后，
[04:48:00] 自然不好开口
[04:50:00] 但余光已经将堂内扫了一遍
[04:53:00] 并没有看到自己意想当中的那张画像
[04:58:00] 小太监洪竹像变戏法一样
[05:01:00] 不知从小楼哪处整治出来开水，
[05:03:00] 泡好了茶，
[05:04:00] 恭恭敬敬地放在几上，
[05:07:00] 便老实地下了楼，
[05:08:00] 不敢在旁侍候着
[05:10:00] 先前让你在御书房中候着，
[05:13:00] 皇帝脸朝着栏外，
[05:15:00] 一双手坚定有力地握着栏杆，
[05:18:00] 语气里并没有什么波动，
[05:21:00] 是要告诉你，
[05:23:00] 君有君之道
[05:25:00] 范闲依然沉默，
[05:27:00] 身为一国之君，
[05:29:00] 朕，必须要考虑社稷，
[05:34:00] 必须要考虑天下子民
[05:37:00] 皇帝悠悠说
[05:39:00] 双眼直直望着极远的地方
[05:42:00] 皇帝，不是一个好做的职业，
[05:47:00] 你母亲当年曾经说过
[05:49:00] 所以
[05:50:00] 有时候朕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05:54:00] 甚至是一些颇堪珍重的东西
[05:58:00] 将你放在澹州十六年，
[06:00:00] 你不要怨朕
[06:02:00] 这一天，
[06:03:00] 范闲已经等了很久，也
[06:05:00] 也做好了非常扎实的思想准备，
[06:08:00] 但骤闻此语，依然止不住一道寒意
[06:12:00] 沿着脖颈往头顶杀去
[06:14:00] 震栗不知如何言语，
[06:17:00] 沉默半晌之后，
[06:18:00] 他忽然一咬下唇，
[06:20:00] 清声应道
[06:21:00] 臣，不知陛下此言何意
[06:25:00] 范闲的反应似乎早在皇帝的预料之中
[06:29:00] 他自嘲的一笑，
[06:30:00] 并未回头，
[06:31:00] 语气却更加柔和起来，
[06:34:00] 包括你那几个兄弟在内，
[06:36:00] 这天下万民，就算对朕有怨怼之意
[06:41:00] 只怕也没人敢当着朕的面说出来，
[06:44:00] 表露出来，
[06:46:00] 安之
[06:47:00] 你果然有几分你母亲的遗风，范
[06:51:00] 范闲强行直着脖子，
[06:53:00] 倔犟地一言不发，
[06:56:00] 不解朕此言何意
[06:59:00] 皇帝转过身来
[07:00:00] 那身淡黄色的衫子在冬楼栏边显得更外清贵，
[07:05:00] 他缓缓说道，
[07:07:00] 朕的意思是，
[07:09:00] 你是朕的
[07:11:00] 亲生儿子
[07:14:00] 范闲沉默
[07:16:00] 许久之后
[07:17:00] 忽然笑了起来，
[07:18:00] 失笑，
[07:19:00] 哑然之笑，
[07:21:00] 笑中有说不出的辛酸悲愤之意
[07:25:00] 许久之后，
[07:26:00] 他才缓缓敛了脸上的笑容，
[07:29:00] 一时间有些惘然，
[07:31:00] 竟是忘了先前，自入宫那一步开始
[07:35:00] 自己是在按计划之中表演
[07:37:00] 还是已然完全代入了那个皇帝私生子的角色
[07:41:00] 竟是难以出戏，
[07:44:00] 他对着皇帝深深行了一揖，
[07:47:00] 却依然不肯说什么
[07:49:00] 皇帝的心里叹息着
[07:51:00] 完全被范闲表现出来的情绪所欺骗了过去
[07:56:00] ，幽幽说
[07:58:00] 京都传言，
[07:59:00] 朕本可不认
[08:01:00] 但朕终是要认，
[08:04:00] 因为安之你终，是朕的骨肉，
[08:09:00] 皇帝走近他
[08:10:00] 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年轻男子
[08:13:00] 脸上独有的坚毅与倔狠神色
[08:16:00] 面上怜惜之色一现即隐
[08:20:00] 没有要求范闲一定要回答什么，
[08:22:00] 而是自顾自说道
[08:25:00] 下月你就十八了
[08:28:00] 范闲霍然抬头，
[08:29:00] 欲言又止，
[08:30:00] 半晌后才淡淡说道，
[08:33:00] 臣，不知道自己是哪天生的，
[08:37:00] 这句话便扎进了皇帝的心里
[08:40:00] 让这位一向心思冰凉的一代帝王也终究是生出了些许欠疚感
[08:47:00] 他略一斟酌后缓缓说
[08:49:00] 正月十八
[08:52:00] 范闲微微一愣，
[08:53:00] 旋即苦笑叹道
[08:56:00] 等到
[08:59:00] 才知自己生于十
[09:02:00] 皇帝温和一笑，
[09:03:00] 越看面前这孩子越是喜欢，
[09:06:00] ，下意识里说道
[09:08:00] 在乡野之地
[09:09:00] 能将你教成这种懂事孩子，
[09:13:00] 想来在澹州时，
[09:15:00] 姆妈一定相当辛苦，
[09:17:00] 找一天，
[09:18:00] 朕也去澹州看看老人家，
[09:22:00] 安之，老人家身体最近如何，范
[09:26:00] 范闲低头
[09:27:00] 沉默少许，
[09:28:00]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09:31:00] 终于开了口，
[09:33:00] 奶奶身体极好，臣
[09:37:00] 我时常与澹州通信，噢
[09:41:00] 皇帝听着他终于不再自称臣子，
[09:43:00] 心头一暖，
[09:44:00] 安慰一笑，
[09:45:00] 开始极为柔和地询问范闲小时候的生活
[09:50:00] 对话有了个由头，
[09:53:00] 范闲似乎也适应了少许全新的，君臣关系
[09:57:00] 开始对着面前的天下至尊讲述自己幼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