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0] 第101集。
[00:06:00]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完全看明白范闲与长公主之间的冲突
[00:11:00] 有许多清高的文士，一直很纳闷
[00:15:00] 世人为什么对这种阿堵物如此热中
[00:19:00] 甚至可以为了它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00:22:00] 比如史阐立，
[00:24:00]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京都娱乐行业的风头人物
[00:28:00] 抱月楼的大掌柜，
[00:30:00] 从贫寒的学生变作了一方富贾，
[00:33:00] 富贾，却依然不理解这一点
[00:36:00] 长公主为什么一直舍不得对内库放手
[00:41:00] 甚至最近会用如此狠辣地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女婿
[00:45:00] 她通过崔明两家往北方
[00:48:00] 东夷甚至是海外走私
[00:51:00] 从内库里挖这么多银子是为了什么，
[00:55:00] 十几年的时间，
[00:57:00] 她所攫取地大量财富，究竟是花到哪里去了呢，
[01:01:00] 养兵
[01:04:00] 范闲看着唯一在自己身边的学生，解释道
[01:08:00] 军队都是陛下的，
[01:10:00] 都是朝廷的
[01:12:00] 燕小乙虽然贵为征北大都督，
[01:15:00] 但如果将来想做什么事情，
[01:17:00] 只怕还敌不过陛下的一纸诏
[01:20:00] 你也知道，
[01:22:00] 在咱们这个国家里，
[01:23:00] 尤其是在军队中，
[01:25:00] 陛下地威望高到什么样的程度
[01:28:00] 如果想要与这种威望做抗衡
[01:31:00] 世界上就只有一种事物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01:36:00] 那就是钱
[01:38:00] 范闲笑着说
[01:40:00] 大量地钱，
[01:42:00] 燕小乙手下的那些军官月入之高
[01:45:00] 只怕你听见了会瞠目结舌，
[01:48:00] 也正是如此，
[01:49:00] 燕小乙才能尽可能牢固地掌握手中的兵力
[01:53:00] 史阐立停了正在抄写笔记的右手，
[01:56:00] 苦笑了一声
[01:58:00] 他这次入山
[02:00:00] 是受太学所托
[02:01:00] 为庆国如今的一代文臣范闲做传，
[02:05:00] 自从范闲发行了，半闲斋话
[02:08:00] 他在庆国诗坛上的地位就已经牢牢竖立了起来
[02:12:00] 乃至出行北齐又拉回了庄大家的那一马车
[02:16:00] 则更是将影响力扩展开来
[02:19:00] 太学
[02:20:00] 对于这位从太学中正做到居中郎
[02:23:00] 如今又成为学司的小范大人，
[02:26:00] 当然是与有荣焉，
[02:28:00] 也不肯错过这种资源，
[02:30:00] 便决定为范闲立个人物传
[02:33:00] 再由澹泊局刊发，
[02:35:00] 发行天下
[02:36:00] 争取来年在北方和东夷城多争取一些学生
[02:41:00] 也多拉些才子们来庆国参加春闱
[02:45:00] 但是范闲受伤后就躲进了苍山
[02:48:00] 很久没有去太学
[02:50:00] 就连舒大学士都找不到
[02:52:00] 他，只好通过七拐八拐的关系
[02:55:00] 找到了如今京中范大人唯一地门生，史阐立
[03:00:00] 史阐立也觉得这件事情大有可为
[03:04:00] 再加上太学正亲自出面相邀
[03:07:00] 愈发觉着比在抱月楼当妓院老板要光彩许多
[03:12:00] 便屁颠屁颠地跑进了苍山，
[03:15:00] 也算他运气好，
[03:16:00] 没有看到雪地里的那些死人
[03:19:00] 哪里料到
[03:21:00] 事情的发展却与他想像的不一样
[03:25:00] 虽然门师被自己苦苦哀求
[03:27:00] 留在了房里
[03:29:00] 可是，门师却偏偏不讲自己的人生
[03:32:00] 治学
[03:33:00] 诗道
[03:34:00] 却总在讲朝廷的秘辛，
[03:37:00] 比如监察院是怎么整倒二皇子
[03:40:00] 长公主为什么不肯放手内库，
[03:43:00] 这些事情，
[03:45:00] 史阐立哪有这个胆量抄在纸上，
[03:48:00] 就算自己敢抄，给太学那边八百颗脑袋
[03:51:00] 他们也不敢印出来发行
[03:54:00] 他看着门师，
[03:55:00] 冒着寒气讷讷说道
[03:58:00] 老师，
[04:00:00] 这些事情，总不能入传的，
[04:04:00] 对于立传这件事情，
[04:06:00] 范闲本身就感到很荒谬，
[04:09:00] 心想自己年纪轻轻的
[04:11:00] 难道那些太学里的读人就准备给自己盖棺定论
[04:16:00] 看着史阐立为难模样，
[04:18:00] 笑骂道，入个屁的传，
[04:21:00] 他说了句脏话后又说道
[04:24:00] 太学是不是闲的没事了
[04:27:00] 庄大家的那些他
[04:28:00] 他们什么时候能整理出来
[04:30:00] 澹泊局等着开印，
[04:32:00] 陛下也催的紧，
[04:33:00] 你又不是不知道，
[04:35:00] 陛下要我三年之内梳理完，
[04:37:00] 这些吃白饭地家伙，只知道拍我马屁
[04:41:00] 也不知道做点儿正事儿
[04:44:00] 史阐立小意替太学方面解释道
[04:48:00] 呃，
[04:48:00] 庄大家的已经开始逐批印刷了
[04:52:00] 范闲摇摇头，
[04:53:00] 继续说
[04:56:00] 哎，
[04:58:00] 那便说给我立传这荒唐事儿
[05:02:00] 我这一生虽然写过几首诗
[05:04:00] 唱过几句曲子，
[05:05:00] 与庄大家有过两次交谈，
[05:08:00] 但你难道不清楚，
[05:10:00] 我最光彩的，
[05:11:00] 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事业
[05:15:00] 其实依旧还是这些见不得人地阴秽事，
[05:20:00] 这话说的实在，
[05:22:00] 甚至是有些近似于罗梭的自我剖析
[05:26:00] 只是没有一丝忏悔的味道，
[05:30:00] 我最骄傲的，是这些杀人用毒，
[05:33:00] 不是那些风花雪月
[05:36:00] 你能写
[05:38:00] 你敢写
[05:40:00] 范闲盯着史阐立的双眼
[05:43:00] 如果你想为我立传，
[05:45:00] 等将来哪天我死了，
[05:47:00] 或者这个时代的人都死了
[05:49:00] 如果你还挣扎活着，
[05:52:00] 再议不迟
[05:55:00] 史阐立哀叹一声，
[05:57:00] 知道笔记的工作是做不成了，
[06:00:00] 门师心意已决，
[06:02:00] 自己再难说服
[06:04:00] 但他已经被范闲先前说的那些朝廷秘辛勾起了兴趣
[06:09:00] 就着门师先前的话题说道
[06:12:00] 关于北方地事情，
[06:14:00] 我想那位燕小乙大将，
[06:17:00] 他一味用钱买忠，
[06:19:00] 就算是想造反，
[06:21:00] 我看也没什么用
[06:23:00] 在门师这半年的薰陶下，
[06:26:00] 史阐立如同澹州来的思思一般，
[06:29:00] 胆子大了许多，
[06:30:00] 说话也辛辣了许多
[06:33:00] 陛下对军队抓地紧
[06:35:00] 范闲眉头一挑
[06:37:00] 长公主
[06:38:00] 她没有什么空子可钻，
[06:40:00] 只有燕小乙这样一个心腹
[06:42:00] 当然要大笔银子洒出去，
[06:44:00] 能挣一分
[06:45:00] 忠心便是一分
[06:47:00] 蓄将养兵虽然花费极大，
[06:51:00] 但那是内库啊，
[06:54:00] 年的时间，
[06:55:00] 难道就只够做这点事情
[06:58:00] 当然不止
[06:59:00] 范闲像一位老师一样讲解道，
[07:02:00] 二皇子要收买京官，
[07:04:00] 这需要钱，
[07:06:00] 要掌握典论，
[07:07:00] 要钱，
[07:09:00] 信阳方面要结交地方大员，
[07:11:00] 那些一方诸侯，
[07:12:00] 这也需要钱
[07:14:00] 官字两张口，
[07:16:00] 咱们庆国的这些官员
[07:18:00] 身体又都健康的
[07:19:00] 没办法
[07:20:00] 嘴巴张的极大，
[07:21:00] 想喂饱这些人，
[07:23:00] 实在是花费极大
[07:26:00] 这等于是要造反了
[07:31:00] 你先前就说过，
[07:33:00] 眼下还只到夺嫡这一步，
[07:36:00] 如果二殿下真地成功了，
[07:38:00] 将来皇权在握
[07:40:00] 他与自己的小姑姑将送出去
[07:43:00] 这些银子再拿回来也是简单无比。
[07:47:00] 范闲忽然想到了鹿鼎记里韦小宝栽赃吴三桂的桥段
[07:52:00] 苦笑道
[07:57:00] 当然，
[07:58:00] 做了皇帝后，
[08:00:00] 哪里还需要在乎这些小钱，
[08:03:00] 整个天下都是他地
[08:06:00] 史阐立倒吸了一口冷气，
[08:09:00] 老师
[08:10:00] 您要接手内库，
[08:11:00] 又提前掀了崔家，
[08:13:00] 这岂不是断了对方的银钱来路
[08:16:00] 对二殿下夺嫡一事造成极大的损害
[08:20:00] 难怪信阳方面这次如此恼怒
[08:23:00] 比上次京都里的风波，反应要强烈太多，
[08:28:00] 哼，
[08:29:00] 反应
[08:31:00] 五六年前，
[08:33:00] 我那位丈母娘就开始反应了。
[08:36:00] 他的脑中闪回五六年前，澹州那幢被烧成焦木的小楼
[08:43:00] 就是在那个楼
[08:44:00] 他平生第一次杀人
[08:47:00] 入京之后，
[08:48:00] 凭借着监察院的力量，
[08:50:00] 范闲对这件事情查的清清楚楚
[08:53:00] 那一年
[08:54:00] 柳氏之所以要对自己下毒
[08:57:00] 正是宫里那两位妇人的安排
[09:00:00] 就是在那一年
[09:01:00] 陛下第一次提出范林两家联姻之事
[09:05:00] 提出了日后内库地管辖权转移问题
[09:09:00] 虽然在陈萍萍的强力反对下，
[09:11:00] 这门婚事暂时没有成功，
[09:14:00] 却依然让长公主生出了警惕之意
[09:18:00] 她当然不愿意轻易放开自己牢牢掌握着的这笔庞大财富
[09:23:00] 所以才会安排人去杀死范闲
[09:27:00] 但谁也没有想到，
[09:29:00] 年之后，
[09:30:00] 趁着陈萍萍回老家祭祖的空当，
[09:32:00] 范建再提此议，
[09:34:00] 终于得了陛下的允许
[09:36:00] 如此
[09:37:00] 范建才让藤子京千里奔波
[09:40:00] 急忙无比把范闲从澹州接到京都来
[09:44:00] 一想到当年十二岁的自己浑浑噩噩时
[09:48:00] 肩上就已经挑了这么重一笔担子
[09:51:00] 就已经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
[09:54:00] 如今早已是大权在握的范闲，依然觉得有些后怕
[09:59:00] 再然后，就是牛栏街之事，
[10:02:00] 二皇子设宴相邀
[10:04:00] 长公主暗中唆使相府二公子组织了一个谋杀之局，
[10:10:00] 算起来，这位丈母娘已经三番四次要杀自己
[10:14:00] 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10:17:00] 范闲苦笑想着
[10:20:00] 哎。
[10:22:00] 己这一生所面临的危险
[10:25:00] 似乎都是由那位美丽的让人忘记她年龄地长公主施展出来
[10:31:00] 而且这位长公主还没有亲自动过手
[10:34:00] 只是用些阴谋手段，让别人脏了手，
[10:38:00] 哼，
[10:39:00] 这女人
[10:41:00] 这个有洁癖的女人
[10:43:00] 这次竟然会动用信阳方面的人
[10:47:00] 来刺杀自
[10:50:00] 看来也是真的怒了，
[10:52:00] 也是真地慌了
[10:56:00] 范闲的唇角浮着自信的笑容，
[11:00:00] 只要你火了就好
[11:02:00] 如果你还像以前一样心思沉静
[11:06:00] 己还会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11:11:00] 他深深信服那位信阳公主的谋略能力
[11:15:00] 仅仅从牛栏街事件转成了谋夺北齐土地的妙手
[11:20:00] 还有卖掉言冰云，反换来庆国朝政乱局这两件事上
[11:25:00] 就可以看出长公主策划阴谋的能力
[11:28:00] 但他并不畏惧这一点，
[11:30:00] 因为监察院最擅长的也是阴谋
[11:35:00] 小言公子也是位天才人物
[11:37:00] 与长公主还有深仇不可解
[11:40:00] 最关键的是，
[11:41:00] 监察院除了阴谋之外，还有力量，
[11:46:00] 而这，正是信阳方面最欠缺的，
[11:50:00] 对付阴谋家，
[11:51:00] 简单的刀剑血火，就是最有效地手段
[11:56:00] 长公主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
[11:59:00] 范闲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12:01:00] 叹息道，
[12:03:00] 真的很了不起，
[12:06:00] 当初满朝文武都以为她是东宫地助力
[12:09:00] 哪有人曾经想到她与二殿下的协议，
[12:13:00] 朝中厌恶她的人，
[12:15:00] 比如我那位已经离开了朝廷的岳父大人
[12:18:00] 会下意识里偏向二殿下，
[12:21:00] 而她代东宫控制的人，
[12:23:00] 又随时可以抛出去当恶人
[12:26:00] 此消彼涨，
[12:27:00] 厚积薄发
[12:29:00] 如果这种局面继续维持个七八年，
[12:32:00] 等陛下年纪大了，
[12:33:00] 说不定二殿下还真地可能入主东宫
[12:37:00] 可惜
[12:39:00] 遇见了老师
[12:40:00] 范闲并不谦虚，
[12:42:00] 说道，
[12:43:00] 我只是运气好一些
[12:45:00] 而且你以为陛下和陈院长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12:50:00] 史阐立微微一惊，
[12:52:00] 范闲苦笑
[12:54:00] 长公主
[12:54:00] 就算是再了不起的女人
[12:57:00] 终究还不是当年这批老伙计们的对手
[13:00:00] 我只不过是被推到前台来地那只手而已
[13:04:00] 陛下，或许只是不想太后生气，
[13:09:00] 他忽然微微偏着脑袋，
[13:11:00] 看着玻璃窗外的白茫茫山色，
[13:14:00] 微带惘然说道，
[13:16:00] 不过
[13:17:00] 在这些厉害人物中，
[13:19:00] 我其实最欣赏的，反而是早已离开京都的岳父大人
[13:28:00] 史阐立不明白，
[13:30:00] 他本以为门师会说最佩服的是范尚
[13:34:00] 范闲微笑着说道
[13:37:00] 我那位岳父世称奸相，
[13:40:00] 但其实却是全难得一见的能臣
[13:44:00] 庆国前些年真称的上是国泰民安，
[13:47:00] 虽有小小不协，
[13:48:00] 终究不碍大局，
[13:50:00] 他出了大力
[13:51:00] 而我佩服岳父的是，
[13:53:00] 他极能隐忍，
[13:54:00] 极能决断，
[13:56:00] 当初，因为长公主的缘故，
[14:01:00] 四顾剑杀了我二舅哥
[14:03:00] 岳父大人马上同意了我与婉儿地婚事
[14:06:00] 毫不犹豫地站到了监察院与父亲的这边，
[14:10:00] 不要忘了，
[14:11:00] 他与陈院长父亲在朝中可是斗了不知道多少年
[14:15:00] 如此重大决断，
[14:17:00] 马上定计，
[14:19:00] 实非常人
[14:21:00] 他接着叹息道
[14:24:00] 而且岳父大人手握宰执之权，
[14:27:00] 却毫不恋栈，
[14:29:00] 一朝发现陛下有旁的想法，
[14:31:00] 马上辞官不做
[14:34:00] 虽然丢了手中权势，
[14:36:00] 但毕竟落了个身家平安，
[14:38:00] 家族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