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0] 本字幕由TME AI技术生成
[00:07:00] 因
[00:08:00] 无法忘却的那些记忆
[00:12:00] 长篇小说庄台后记
[00:15:00] 作者 陈燕
[00:20:00] 我在文艺团体生活过好几十年
[00:25:00] 当离开的时候
[00:27:00] 忍不住独自旷然泪下
[00:32:00] 我突然有一种撕裂感
[00:35:00] 觉得自己的精神肉体与这一块特殊的生存土壤
[00:42:00] 是滋啦一声
[00:44:00] 劈开肉绽的撕裂开了
[00:49:00] 我的一切喂养
[00:51:00] 都靠的是这块土壤
[00:54:00] 尤其是这块土壤上生长的人
[00:58:00] 一种人们称之为艺术家的人群
[01:03:00] 我与他们朝夕相处
[01:06:00] 做同事
[01:08:00] 做伙伴
[01:09:00] 做朋友
[01:11:00] 相互砥励激荡
[01:14:00] 也相互雕刻形塑
[01:18:00] 几十年下来
[01:20:00] 许多形象已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的存活下来
[01:27:00] 作为一个写作者
[01:29:00] 我觉得这些形象
[01:32:00] 这些故事
[01:34:00] 是够我受用此生啊
[01:39:00] 也许我离开他们的时间还有些短
[01:44:00] 距离还有点近
[01:47:00] 形象故事还都混沌如雾中如山
[01:53:00] 写作时一提就是一株笼
[01:57:00] 无法删繁梧从简约
[02:01:00] 几次尝试都像街边的杂货铺
[02:05:00] 已经摆得层层叠叠
[02:08:00] 鸭胳膊枕腿
[02:11:00] 可还有许多要紧的东西觉得没摆上去
[02:17:00] 因此也就只好暂时放弃
[02:23:00] 可打放器
[02:25:00] 有一群人还是总在我眼前晃悠
[02:30:00] 他们是这个群体以外的人
[02:34:00] 但又是这个群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02:39:00] 他们就是庄台的
[02:44:00] 所谓庄台
[02:45:00] 对于这个行业以外的人
[02:48:00] 是需要解释的
[02:51:00] 自然舞台永远就是那样空空旷旷的
[02:57:00] 可以行车走马
[02:59:00] 一旦演出
[03:01:00] 要在这个舞台上布置出一个故事的典型环境来
[03:07:00] 就需要装台
[03:10:00] 妆台又分两大部分
[03:14:00] 一是布景
[03:16:00] 二是灯光
[03:18:00] 布景还分软景硬景
[03:22:00] 软景就是那些用平布画的景
[03:27:00] 上面可能有楼房
[03:30:00] 山脉
[03:31:00] 村庄
[03:32:00] 宫殿
[03:34:00] 但却是可以折叠的
[03:37:00] 一叠起来一包袱就可以提溜走
[03:42:00] 而应景
[03:43:00] 包括那些可以行走运动
[03:46:00] 升降的平台
[03:48:00] 山峦
[03:49:00] 巨石等一件是一件
[03:53:00] 有时一组平台就能装机
[03:56:00] 卡车装在舞台上也是要能力挺万军的
[04:03:00] 现在舞台演出特别讲创新
[04:07:00] 讲震撼
[04:09:00] 内容创新不了
[04:11:00] 心灵震撼不动
[04:14:00] 就得上感官
[04:16:00] 有些演出
[04:17:00] 一组平台是要站上去百十号人甚至数百号人手之舞之足之法师的
[04:28:00] 不钢筋结构
[04:30:00] 不涡轮增压
[04:32:00] 岂能在掌声中精彩谢幕
[04:36:00] 灯光就更神奇了
[04:39:00] 什么花样都能变换出来
[04:42:00] 照明已经是它的副产品
[04:46:00] 重要的据说是为舞台铸灵魂
[04:51:00] 要为舞台铸造灵魂谈何容易
[04:55:00] 那层层叠叠起起落落的神秘光斑
[05:00:00] 魔幻魅影
[05:01:00] 就需要大量的光源去支撑
[05:05:00] 而这光源就来自数百只甚至上千只作用不同的灯光的划和勾兑
[05:14:00] 最终才能形成不知天上人间今夕何年的效果
[05:22:00] 而一只灯
[05:24:00] 有的重达百斤以上
[05:27:00] 这么大的劳动量
[05:29:00] 自然就在传统的七十二行以外
[05:33:00] 催生出一个新的行业来
[05:36:00] 装台
[05:40:00] 过去的老戏楼几乎不用装
[05:44:00] 有钱人家的戏台本身就是雕梁画栋的
[05:49:00] 请一般戏来
[05:51:00] 所谓布景道具
[05:54:00] 也就一桌二椅三搭帘
[05:58:00] 搭是桌椅的搭
[06:00:00] 布帘是门帘
[06:03:00] 床尾为了表演做些必要的遮挡而已
[06:09:00] 那时没有装台这一说
[06:12:00] 演一晚上戏
[06:14:00] 就一个检场的
[06:17:00] 桌衣搬上搬下
[06:19:00] 床尾挪进挪出
[06:22:00] 有时还监管着后台的服装衣帽
[06:27:00] 业内叫大一乡
[06:29:00] 二一乡三一乡
[06:33:00] 后来开始演时装戏了
[06:36:00] 就讲究一点环境的真实
[06:39:00] 过去靠表演就能说清楚的进门翻墙
[06:45:00] 织布纺线之类的做工戏
[06:49:00] 又用实物代替了
[06:52:00] 进的是真门
[06:53:00] 翻的是真墙
[06:56:00] 织布纺电车也都是真木实料的
[07:00:00] 能推能转
[07:02:00] 以至弄得越来越邪乎
[07:05:00] 有的演出竟然把真驴真马真汽车真飞机都拽上了舞台装排着
[07:15:00] 养不火都不由人了
[07:21:00] 其实最早装台主要还是靠演出团体的自家人
[07:28:00] 乐队
[07:29:00] 演员
[07:30:00] 后勤人员一合手
[07:33:00] 毕竟是搞艺术
[07:34:00] 不是搞建筑
[07:36:00] 不是搞各种水利土木机械钢铁工程
[07:42:00] 局外人也能燃指
[07:46:00] 但后来舞台装置越来越像搞建筑水利
[07:51:00] 矿山木材钢铁机械加工
[07:56:00] 这些艺术家就不得不退位了
[08:00:00] 加上那活以不需太多的艺术思维
[08:05:00] 只要照技术图纸这只猫画出老虎就是
[08:11:00] 且基本都是重体力活
[08:14:00] 因而就把一群特殊的装台人推到了前台
[08:21:00] 因为工作关系
[08:23:00] 我与这些人打了二十多年交道
[08:27:00] 他们是一波一波的来
[08:30:00] 又一波一波的走
[08:33:00] 当然也有始终如一
[08:36:00] 把自己无形中盯在了舞台上的
[08:40:00] 熟悉了
[08:41:00] 我就爱琢磨他们的生活
[08:44:00] 他们大多是从乡下来的农民工
[08:48:00] 但也有城里人
[08:51:00] 往往这些城里人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08:55:00] 洪长青
[08:57:00] 当然也有的就成了他们的吸血鬼男霸天
[09:03:00] 别看庄台是个小行当
[09:06:00] 可在一个文化的热闹期
[09:09:00] 这行当就被放大了
[09:12:00] 有时几乎到处都升起了吊着巨幅广告标语的气球
[09:18:00] 那气球包裹的中心
[09:21:00] 就搭建着一个又一个希望放大放飞炒红自己的舞台
[09:28:00] 因此
[09:29:00] 庄台又不阻止文艺演出的舞台
[09:35:00] 演员也不都是靠演唱讨生活的职业演员
[09:40:00] 有的可能是企业家
[09:43:00] 有的可能是银行家
[09:46:00] 有的可能是政治家
[09:49:00] 有的还可能是出家人
[09:53:00] 连知识分子也多有魂不守舍的
[09:57:00] 由素心变荤亲
[10:00:00] 由斗士进道场
[10:03:00] 反正都在表演
[10:05:00] 都需要一个十分抢眼的舞台
[10:11:00] 庄台人与舞台上的表演完全是两个系统
[10:16:00] 两个概念的运动
[10:19:00] 庄台人永远不知道他们庄起的舞台上那些大小演员到底想表演什么
[10:28:00] 就需要这么壮观的景致
[10:31:00] 这么富丽堂皇的照明
[10:34:00] 而舞台上表演的各色人等
[10:37:00] 也永远不知道这台是谁装的
[10:41:00] 是怎么装起来的
[10:43:00] 并且还有那么多让人表演着不够惬意的地方
[10:49:00] 反正上帝的归上帝
[10:52:00] 凯撒的归凯撒
[10:55:00] 装台的归装台
[10:57:00] 表演的归表演
[11:01:00] 两条线在我看来
[11:03:00] 是永远都平行的
[11:05:00] 交汇不起来的
[11:07:00] 这就是我想写庄台人的原因
[11:13:00] 小说说到底是讲生活
[11:16:00] 庄台人在生活
[11:18:00] 在用给别人装置表演舞台的方式讨生活
[11:24:00] 他们永远不可能登台表演
[11:28:00] 但他们与表演者息息相关
[11:32:00] 当然
[11:33:00] 为人装台
[11:35:00] 其本身也是一种生命表演
[11:39:00] 也是一种人生舞台
[11:41:00] 他们不因自己永远处身台下而对供别人表演的舞台赤身不敬
[11:50:00] 甚至砸场塌台使坏
[11:55:00] 不因自己生命渺小而放弃对其他生命的温暖
[12:01:00] 托举与责任
[12:04:00] 尤其是放弃自身生命演进的真诚
[12:08:00] 韧性与耐力
[12:12:00] 他们永远不可能上台
[12:14:00] 但他们在台下的行进姿态
[12:18:00] 在我看来
[12:19:00] 是有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庄严感的
[12:26:00] 我与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有或多或少的交流
[12:32:00] 尤其是当我准备写他们的时候
[12:36:00] 还有意与其中几位比较熟悉的进行了长谈
[12:41:00] 并且做了好多笔记
[12:44:00] 鲁迅说
[12:46:00] 他小说中的人物形象
[12:48:00] 往往嘴在浙江
[12:50:00] 脸在北京
[12:52:00] 衣服在山西
[12:54:00] 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角色
[12:57:00] 我小说中的这些人物与故事也在偷着向鲁迅学
[13:04:00] 是联合起了好多庄台人的形象
[13:08:00] 最终团成了雕顺子这样一群特殊的庄台人
[13:16:00] 底层与贫困往往相衔接
[13:21:00] 有时人生只要有一种叫温暖的东西
[13:26:00] 即使身在底层
[13:28:00] 出身贫困
[13:30:00] 也会有一种恬适存在
[13:34:00] 最可怕的是
[13:35:00] 处身底层
[13:37:00] 容身的河床处处坚利
[13:40:00] 雾峭冰冷
[13:42:00] 无一附着
[13:44:00] 再加上贫病与其他一些生命行进装备的胡乱组装
[13:50:00] 有时连亲人也不再相亲
[13:54:00] 儿女都羞于伦常了
[13:57:00] 更遑论其他
[14:00:00] 问题是
[14:01:00] 很多东西他们都无法改变
[14:05:00] 即使苦苦奋斗
[14:07:00] 他们的能力
[14:08:00] 他们的境遇
[14:10:00] 也不可能使他们突然抖起来
[14:13:00] 阔起来
[14:14:00] 炫起来
[14:16:00] 继而让他人搭台
[14:18:00] 自己也上去唱一出体面的大戏
[14:24:00] 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在森林里遇见连王子都不跟了而专爱他们这些人的美丽公主
[14:35:00] 亦或是撞上天天偷着送米送面洗衣做饭
[14:40:00] 夜半飘然而至
[14:43:00] 月下勾颈拥眠的动人狐仙
[14:48:00] 他们只能一五一十的活着
[14:51:00] 并且是反反复复
[14:54:00] 甚至带着一种轮回样态的活着
[14:58:00] 这种活法的生命意义
[15:01:00] 我们还需要有更加接近生存真实的眼光去发现
[15:07:00] 去认同
[15:11:00] 无论写作史还是写完后
[15:15:00] 我还都没有琢磨出更多的意义
[15:19:00] 只是因了那些不能忘却的记忆
[15:25:00] 我没有整块时间去梳理这些记忆
[15:29:00] 只能在晚上和节假日休息时间去一点一点的接近他们
[15:36:00] 还原他们
[15:39:00] 眼下有一首很流行的歌
[15:43:00] 叫时间都去哪儿了
[15:46:00] 问的每个人都想把自己的时间再回刷一次屏
[15:53:00] 其实一个再忙的人
[15:56:00] 哪怕忘了吃饭误了约会
[15:59:00] 都不缺交给心灵的时间
[16:03:00] 我觉得写作就是肉身给心灵的思想汇报
[16:10:00] 记得几年前写长篇小说西京故事的时候
[16:15:00] 每天晚上六点下班后就开始给自己汇报思想只汇报到凌晨一两点
[16:25:00] 第二天上班反倒是清醒的
[16:29:00] 一晚上不汇报
[16:31:00] 哪怕九十点就上床
[16:34:00] 早上开会反倒打哈欠
[16:38:00] 前一阵看新闻好像开会丢盹
[16:42:00] 在某个国家还是要拿大炮避脑袋的事情
[16:47:00] 可见清醒有多重要啊
[16:51:00] 一个人忙一天
[16:53:00] 晚上若能把精神盘存一下
[16:57:00] 当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17:01:00] 无论得意也罢
[17:03:00] 失意也罢
[17:04:00] 高兴也罢
[17:06:00] 不快也罢
[17:07:00] 能定期定时盘整回望
[17:11:00] 当更有助于明天后天那些惊人相似且带着轮回样态的生活面对
[17:20:00] 对于我这个盘整
[17:23:00] 就是写作